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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新冠病死率高有十大原因,但归根结底问题只有一个

唐金陵 临床研究与循证医学 2022-04-25


凡事预则立,不预则废


当香港疫情失控并发生不可逆转的大流行时,预防传染已不是核心目标,核心目标是减少重症和死亡,行动的重心当从预防转向救治。

这时,流行病学调查和溯源,追踪和隔离密接,全人群核酸检测,封闭与禁足,这些为了达到清零目的的措施,将转向以压低流行高峰为目的(旨在预防医疗挤兑),不再是关键环节,不再需要做到尽善尽美。如何压防止医疗救治的挤兑、减少死亡的发生,才是决胜的关键。

然而,香港第五波疫情病死率之高,却成了典型。

截止4月3日,香港第五波疫情已经引起118.88万人感染,9023人死亡。二者之比就是病死率,约等于0.76%,远远高于流感的0.1%,而奥密克戎在其他城市(如伦敦和新加坡)流行造成的病死率或者接近流感或者低于流感。香港的医疗救治条件与众多发达地区不相上下,但为什么病死率却这么高?是一个十分值得研究的问题。

既然伦敦和新加坡的新冠病死率可以远远低于香港,就说明香港的高病死率是可以预防和避免的。如何预防?答案就藏在引起香港新冠病死率高的原因里。


造成香港新冠病死率高的原因,归结起来大致有十个。 

1)“死于新冠”的定义

病死率是一个医学术语,确切地说就是一个人得了某病后死于这个疾病的机会或风险的大小,常用来衡量一个疾病对健康伤害的严重程度,病死率越高对健康伤害的严重性就越高。用公式表达,新冠病死率 =(死于新冠的病人总数  ÷  患有新冠的病人总数)。

病死率计算公式的分子是”死于新冠的病人总人数”。但是,什么是死于新冠,却有不同的理解。固然,有些人平时十分健康,因感染新冠死了,新冠就是致死的直接原因,是真正的死于(die of,DO)新冠。然而,更多的是老年人并患有严重基础性疾病(如脑卒中、心脏病、晚期肿瘤、糖尿病等),感染新冠只是加速了死亡,是死亡的促发原因,基础疾病才是直接致死的原因。更有人是死于车祸、自杀、疾病等原因,死亡时发现新冠核酸阳性,新冠是纯粹的伴随疾病,和死亡没有任何关系。如是死于其他疾病,促发原因和伴随原因经常不好区分,因此一般把二者都叫做伴随死因(die with,DW)。死于新冠与伴随新冠死亡的比例大约是1:9,绝大多数情况下,新冠是促发或纯粹伴随死亡的原因,不是直接导致死亡的原因。

在计算新冠病死率时,如果只把第一种死亡(DO)算作死于新冠,这样计算的新冠病死率必然会很低。香港新冠病死率的计算也包括了伴随新冠死亡的病例(DW)。这可能是香港新冠病死率高于其他一些地方的一个重要的原因。如果只包括直接死于新冠(DO)的病人,香港的新冠病死率只有目前估算的十分之一,具体来讲就等于(0.76% ÷ 10)= 0.076%。 

然而,香港与伦敦和新加坡计算新冠病死率的方法相当,都包括死于新冠(DO)和伴随新冠死亡(DW)两种原因,但香港的病死率仍然是另两个城市好多倍。说明香港的高病死率还有其他重要的原因。

顺便提一下,因为感染新冠后死亡需要时间,很多死亡是在感染几周后发生的,所以在疫情早期估算的病死率应该低于最终实际的病死率,所以处于不同疫情阶段的地区的病死率不完全可比。比如,上海目前估计的新冠病死率为0.017%(87/48.8万),随后可能会有一定的升高,而疫情已在尾声的香港则不会了。

2)核酸检测能力不足,漏诊率很高

香港没有充足的核酸检测能力,在疫情流行高峰期,很多感染者(尤其是自始至终无症状的感染者)没有被发现和诊断,因此大大低估了感染和发病的总人数,拉低了计算病死率的分母。有估计认为实际发病总人数约440万,是目前报告的病人总数的4倍,而且无症状感染不会致死,因此造成估计的病死率比实际病死率高出4倍,这样算来实际的病死率应为(0.76% ÷  4)= 0.19%。

3)运气不佳

统计学家早就告诉我们,在所有数据的比较中,运气(chance)永远都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力量。因此,香港新冠病死率高于伦敦和新加坡,部分是因为运气不佳罢了。

香港新冠病死率高的确与以上因素有关。但是,这三个因素不会真正造成病人的死亡,只是导致错误高估了新冠病死率,对真正降低新冠死亡没有帮助。要从香港的经验中吸取如何降低病死的教训,还须寻找拉高香港新冠病死率的其他原因,即那些真正导致病人死亡的原因。

4)疫苗接种率不够高
5)加强针接种率不够高
6)以上两个接种率尤其在老年人中不够高
7)老年人口比例高(几乎世界之最)
8)养老院发生集中暴发

年轻人感染新冠死亡的机会很小,新冠死亡多发生在老年人群,尤其是患有严重基础疾病的老年人,而疫苗接种可将死亡降低90%或更多。因此,上面5个因素都是直接可以引起香港新冠死亡升高的因素,但是它们实质上是一个问题:60岁以上的老年人疫苗接种率和加强针接种率不够高。雪上加霜的是,香港在老年人集中的地方又发生了多起暴发疫情,致使香港90%的新冠死亡都发生在老年人。如果提高全人群尤其是老年人第三针疫苗接种率,就可以大大降低新冠的病死率。这足见香港很多新冠死亡是可以避免的。

9)医院挤兑致使重症患者不能得到及时、适当的治疗
10)其他住院病人交叉感染?

香港这次疫情来的太快、太猛。伦敦人口为950万,奥密克戎流行高峰时每日新增病例为3.7万,而香港人口为740万,高峰时每日新增病例却是伦敦的两倍,而且增速也快,因此短时间内疫情的猛烈程度相当于伦敦的四、五倍。其结果是在疫情早期急剧上升阶段,导致医院超负荷运转。比如,很多医院急诊病人等待时间曾一度超过8小时,威尔斯亲王医院的病床占用率曾一度高达133%。

其实,真正需要住院治疗的重症病人并没有那么多,医院超负荷运转的原因是,疫情早期没有及时做好分级诊治工作。与每日几十、上百个病例的散发时期不同,在疫情大暴发时期,每天新增成千上万个新发病例,即使香港能拿出现有三万张病床的三分之一来收治新冠病人,也远远不能收治所有的病人,这势必会造成很多需要入院治疗的病人不能得到及时、合理的治疗,增加了他们转为重症和死亡的风险。据报道,私立医院不愿收治新冠病人,新冠病人住院每天要收费10万港元,也说明了医院救治形势的严峻。

笔者也猜测,香港的医院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,仓促应对汹涌而来的新冠病人,忙乱中是否会出现过其他住院病人中的交叉感染,而这些住院病人本来就有疾病,一旦感染新冠则更容易死亡。伦敦和香港在奥密克戎疫情早期都发现大量医护人员感染,似乎间接说明这个问题存在的可能性。

另外,做好分级诊治,把轻型病人留在社区,让重症病人都能入院治疗,需要强有力的初级医疗保健网络和有效的病人分流制度。香港80%的社区医疗保健是由私营门诊组成的,在这次新冠防控中是如何起到应有作用的,经验和教训也值得总结。

在上述原因里,第2条拉低了分母,第4-10条拉高了分子,二者合力共同拉高了香港病死率的估计,虽然实际病死率并没有真的那么高。

在疫情大暴发时期,减少死亡(而不是预防感染)是防控和救治的关键。要做好这一点,香港的教训告诉我们:预先要打好、打足疫苗,尤其在老年、患有基础疾病和儿童人群;要提前、充分做好疫情大暴发的应对预案和资源准备;在疫情来临时能够充分保护好儿童、老年人和患有基础疾病的人,并采取有效的公共卫生措施压低疫情峰值,做好分级诊治的系统、方法和指南,以预防医疗救治的挤兑,保证重症人群能够入院并给予现有最好的治疗(包括特效药)。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病死人数。

其实,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鲜观点,关键是到时候能否真正做到、做足、做好。

总之,香港新冠病死率之所以高,是因为防控和救治出了诸多漏洞,但归根结底,问题只有一个:就是没有提前做好疫情大暴发的应对预案和物资准备。如果预先准备得当,这些问题大都是可以避免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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